分飞燕_第四章冬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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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四章冬 (第5/6页)

少了什么。她方自愕然,才觉出项上丝绦已空,那丝上的白玉环呢?

    玉环躺于少年的掌心,通体晶亮。在污血中浸了这多回,它还是这般明洁如初。少年握紧拳头,另一只手抬起,揭去斗笠,远远掷开。

    弱飖不由苦笑,为何没有想过怎么会有人那么酷似雷老爷子?这世上若有人可令张三虎叛她,大约也只有这么一个人。大概是那时有忠诚的仆人将他冒死救下了吧,又找了个相仿的做幌子。她也终于明悟,为何张三虎这么快地弄来履历;又清楚,为何会于此地遭遇楚方。那是要一并报仇来的。她这般想时,并无一丝愧恨不甘,只是深觉原来现世作孽定是现世报的,来生之说,终究渺茫。她合上双目,等着冰凉的锋刃吻上她的颈侧。

    可是许久无声,当弱飖再抬头时,只见看见那少年衣袂翩翩,跃过楚方的身侧时,他手中有微芒疾出。楚方那尚在略略蠕动的一团残躯顿时松懈下来,静卧于地。然后便是天地寥廓,人去无踪。

    弱飖不晓得方才那一刻,少年眼中,是否有一只红霞般的纸鸢斜过,还有嘹亮的哨声,高亢直入云霄。她这样躺在那里,目中只有蒙蒙的疏空,心上只余茫茫白的一片。温热的血水从她双膝断处淙淙涌出,她的生机也一丝丝随之离体而去。弱飖觉得很安心,似乎这样子死去,本也是一件不坏的事情。来去清爽,了无挂碍,不再欠人,也无人欠己。

    “不再欠人?无人欠己?”弱飖突然想起来“不,自己还欠了别人,还有人欠了自己。”弱飖猛然坐了起来,扯下一幅衣裙,扎紧了大腿下端。“展铭!你现在怎样?没了我的援兵,你可应付得来?……你现在在哪里,你还活着吗?”她双肘着地,五指扣紧了地面,爬行了起来。

    一路上不时有石块草梗向她身上面上划来,可她都已全无知觉——其实若有人方才经过断膝之刑而不觉其痛的话,只怕也没什么可以让其疼楚。她并不晓得能上哪里寻展铭,平日里精明的头脑此时已全然失了效用。她更不去算计,因为只消一算,便可知她绝不能爬到他们曾经约定的地方去。弱飖发上的珠玉一粒粒散落下来,锦衣一缕一缕被砖棱挂下。仅有惟一的意念在对弱飖说:再用一把力,再用一把力……爬,爬,爬!她在心里狂叫:“苍天呀,让我再见他一面,再见他一面。我罪孽满身,可若能再见他一眼,我甘愿千生万世永堕轮回!”

    猛然,弱飖的头撞上了一方坚硬的东西。原来却是昔日雷家大门的门槛。弱飖将一只手臂越过条石,死死地扒住了,想要将整个身子翻过去。双肩却已虚弱如纸糊的一般,怎么都撑不起身,每每翻到一半处,便又滚了下来。反反复复数回,这平日抬膝可过的石条,却如天堑绝崖一般,无以跨越!弱飖终于气馁,她坐卧于石下,不甘心地想道:“原来,终于是不可再见了!”这想法一浮出脑海,支撑着她的最后一点灵智便如雪临火上,消溶无形。她眼前的雪光愈来愈亮,眼中被这白晃晃的光芒占满了,便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
    在这一刻,还有另一人的眼中,也是如夏日正午时骄阳的那种炽光。

    展铭脑中发晕,便是再如何用力,依然吸不进一点气来。黑复刀刃上的锐光似乎要射透他的眼睛。展铭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方转过身去,终于见到自己身后的属下,不敢与他对视,眼中闪过怯懦不安的神情。展铭想开口质疑,可这时整条舌头已经麻痹起来,发出的只是一些“呀呀”的低声叫喊。展铭知道他中毒了。

    展铭想出剑,但他脑海里弱飖的面孔像马灯似的转个不停。幼年的相依为命,那全然依赖信任的目光;十六岁时的诀别,她如此的无情,让他每一念起忍不住生出无法自抑的杀意,只想与她一剑同刎,让这卑污的人世再也不能将她夺去;这些年来强作镇静的客套,看着她那样哀婉的眼神,他知道她在乞求他的原谅,而他可以原谅吗?他不知道,直至他不得已寻她联手时他还是不知道,而此刻,他突然知道了。“无论她做过什么,”展铭想“我都从未恨过她,让我如何原谅?”

    展铭手中的刀一寸一寸抬起,他不能这样子死去,他知道自己也许不可能逃生了,可是他还是要拼一回,为了能再见弱飖。就在黑复的刀刃已经抵到他身前三尺之时,展铭才终于凝聚了最后一丝气力出剑。只是,已经太迟了,那刀风呼啸而来,像冰凌一般直逼上他的眼睛,他眼中一阵剧痛,整个世界由煌白转为漆黑。就在黑与白分割开展铭最后的视野时,有极模糊的影子穿过,就好像一片雪花掉落在地。他死死地捂住了眼睛,双手痉挛得全然不像是自己所有,剑从他手中滑落,可他也全无所觉。

    他等待着,等待着冰凉的刀锋破开自己的咽喉。他颇有些歉意地想:“弱飖,对不起了!”就在这时,忽有迎风一斩之声传入耳中,展铭虽然见不到,却还是想像出一色雪光被硬生生剖开的场面,之后传来的是一声充满了骇意的惨叫。展铭没有听出来是谁,直到听到黑复极力压抑后叫出声: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他方才明白,刚才那一声是黑复叫的。展铭与黑复交手多年,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这般畏惧。

    “你还没有想到吗?”很清亮的声音,只是太冷了,但那冷意之中却又有一丝藏得不太严实的疯狂。“你是……雷……阳?啊……”“快,兄弟们上!”“救命!”突然间好像什么闸门被突然打开了,刀刃撞击的声音,哭叫声,汇在一起,塞满了展铭的耳朵。展铭却没有去听,他全部的心思都化作一个念头:“弱飖,我来找你了!”在他身后,那个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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